“踏破胡虏，唐军威武！”，向来稳重的李积竟然在军前失态，不顾威仪的欢呼起来，引得诸将频频侧目，尽皆扭头偷笑起来。
也难怪李积失态，仅仅一个白天的时间，五万五千唐军阵斩九万，干净利索的干掉了夷男的前军残部和右军。再结合张士贵先前干掉的七万人，薛延陀部一半的精锐都撂在这里了。
一次干掉这么多人，薛延陀部的士气彻底被打垮，剩下那一半就是待宰的羔羊，唐军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。在李积眼中，眼前的这个修罗场是那么的美丽动人，胜利的曙光已经来临。
迎上去，递了一条毛巾给李宽，李积兴奋道：“殿下，您这莽撞莽撞的好啊，一战抵定大事，此次会战我军必胜无异。”
李宽也是搭着李积的肩膀，吩咐诸将救治伤员，紧守防线，防止薛延陀部反扑。随后，对李积低声道：“英公，扶着我点，别让将士们看出来。”
此言一出，李积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，随即亲自把李宽扶进了帅帐，进帐后便吩咐侍卫去请军医，自己则亲自帮李宽卸甲。
掀开里衣，李宽额头倒吸凉气，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，强挤笑容对李积说：“小时候，听人将虎牢关大战，圣人如何英勇领军破敌的，总是心生向往。”
瞧着刚刚结痂的伤口重新崩裂，又增加了七八道伤口，李积也是惊的咬牙，随口应付道：“男娃都是崇父的，何况陛下乃盖世英雄！”
李宽笑了两声，但抻到了伤口，便只能忍住笑意：“方才一战，我不比圣人年轻时差吧！”
这让李积怎么说，这一点，李宽早就证明过了，他不要通过这一战来证明，而且还是拿自己的脑袋来赌。
这么重的伤，想要养好，少则半年，多则一年，说不准还会落下病。有了这个伤，后面的战事，李宽根本没法再上阵。李积真是想不明白，楚王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把位置腾给军医后，李积又叹了一句：“若是圣人知道，这场大战是殿下用命换来的，他不会高兴的。”
不！与李积恰恰相反，李宽认为这场正面的对战非常值得，有这场仗垫底，薛延陀的士气将无以复振，他们只会在恐惧里渡过接下来的每一天。
况且，距离三部援军到此，至少还需五日。并州军想拦住夷男，除了重创他们，没有其他的选择。
敌强我弱，总兵力之差高达二十万，这就不是一道简单算数题能解释的，将士们嘴上不说，但心里却没底。为鼓舞前军士气，李宽只有找由头自己上。
皇帝的儿子都冲在前面了，大家伙还能说什么？好在，结果是好的，为三部大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。
“嘶！”，给了军医一个安心的眼神，李宽继续说：“英国公，你即刻派人去三部传令，让他们抛下一切辎重，日夜兼程的赶来。”
“要是让夷男跑了，这一仗就白打了！”，李宽这话一说完，军医就拿来了金疮药，往伤口一撒，那滋味叫一个酸爽。
李宽咬牙挺了一会儿，不得军医上完，人就疼晕了过去。军医傻眼了，扭头看向李积，询问副帅的意见，可换来的却是李积无情的大脚。
“看着本帅做什么，赶紧给殿下把伤口包好，不要崩了，你还想让他再遭一次罪么？”
在李积怒目中，军医战战兢兢的帮李宽把伤口处理好，然后二人又一起把他挪到了榻上。
正要转身离去，李积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，回头一看，原来是李宽醒了，拍了拍殿下的手，李积笑道：“殿下放心，一切有臣呢！”
见李积出来，薛万彻、阿史那思摩、程处弼、秦怀玉等将一股脑的围了上来，七嘴八舌的问及殿下的伤势，吵的李积头都大了！
“都吵什么，啊，是怕将士们不知道，还是夷男不知道！”
“殿下拎着脑袋在前面拼杀，就是让你们嚷的吗？”
“程处弼、秦怀玉留下，其他都给老子滚，谁敢传播不实消息，立斩不赦！”
李积在军中的什么威望，岂是他们能置喙的，这一发火，诸将都灰溜溜的走了。而吩咐完程、秦二将，好生照顾楚王后，李积也回到了自己的帐中。
坐在案前，面对空白的奏本，李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陛下让他就近观察楚王，是观察殿下的好，还是有无夺嫡的野心呢，这是他一直没想明白的。
而在一旁侍候笔墨的李震，则是皱着眉头发起了牢骚：“陛下信不过自己的儿子，您跟着操哪门子心啊！”
“依儿子看，比起在京中争权夺利的那几位，楚王简直就是典范。陛下就是多此一举，让楚王入主。”
李震的话还没说完，立刻就挨了一嘴巴。不为别的，就因为李震犯了他的规矩，不该参与储位之争。从武德朝开始，李积就一直回避这个问题，这也是他自保长存之道。
陛下喜欢谁，信不过谁，那是陛下的家事，臣子敬奉陛下之意，那才是正理。至于说到信任，陛下让他写密折，就信任他吗？要是信任他，就不会让楚王出任并州大都督。
揉了揉腮帮子的李震，不解的问：“父帅，儿子不明白了，陛下既然信不过楚王，为何还要用他来牵制您呢？”
这就要说到陛下的帝王心机了，楚王和李积之间，没有恩义，没有怨恨，不管谁都小心思，看到对方都该警醒，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。
当然，这也不能全怪陛下，二十多万大军，放在谁手里陛下能放心啊？设身处地的想，换做是李积，他也会这么做！
“可扪心自问，儿子还是觉得楚王更合适那个位置。”，话毕，李震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，他怕老爹还抽他。
但这次，李积没打他，原因很简单，他也赞同李震的这种想法，尤其是亲自在帐中，李宽受伤如此严重，心中想的还是大唐，是陛下。
可这种事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，拿建成来说，他是什么样的人，李积心里清楚，可现在人们口中的建成是什么样？
楚王的功劳再大，也得看陛下认不认可，也得看关陇世族是否倾心拥戴，这不是李震抱打不平，说两句痛快话就是解决的。
唉，“为父只能以公平、公正的态度，写这道密折，希望陛下不要多想，生出忌惮楚王之心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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