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只有那么一刹那，虽然自己都没来得及看清楚，但是他就是感觉到了从那个人眼神中透露出的戏谑和蔑视。
那样的眼神，仿佛是超脱所有事物，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。
高高在上地俯视所以人，轻蔑地瞧不起所有人的，仿佛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，都是低劣的不值一提的，高傲而冰冷的眼神。
仿佛知晓一切，在看着其他的陷入迷局之中的人们。
这是不应该属于任何一个人的眼神，至少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收容所成员。
甚至不该属于人类，那样冰冷漠然的眼神。
在戏剧院，乌鸦医生站在一堆手术器材中间，在那个冰冷昏暗的仓库里，在那个简陋无比的手术台前，封眠看过这样的眼神。
一瞬间，一股冷气顺着他的脊背而上，那两张被寄来的底片，洗出来照片中096眼底乌鸦医生的倒影，这些底片就是乌鸦医生拍的。
那么对方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，在096死后会出现这样的肉块吗？
所有细枝末节都被连在一起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，其中隐藏的脉络终于变得清晰可见，所有的疑问在封眠看见那个防护服的一瞬间都被解开了。
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，他这样做，现在又混进收容所里的目的是什么呢？
封眠转过身，看向刚才那个人走过去的方向，但是已经看不见了。
“伊丝塔，我们可以聊聊吗？”他对着伊丝塔说。
伊丝塔愣了愣，虽然有些意外，但是还是点点头：“没问题。”
他松开了牵着姜糖的手，拍了拍她的脑袋，然后转身朝着一旁帐篷后方无人的角落走去，防护服们都聚集在异端那边，暂时不会有人来这里了。
谈话内容倒不是怕被她们听见，主要是那些防护服现在并不值得信任，留在营地里搞不好会碰上回来取东西的防护服。
千日风和鹤屋都对封眠和伊丝塔接下来的谈话没有表达出什么兴趣，鹤屋原本就不在意西境的事，她想做的就只是摆脱平川家族千百年来的命运。
而千日风的目的则更加简单，她只想要把姐姐带回去。
真夜现在没有神智，姜糖也留下来跟鹤屋她们呆在篝火旁。
伊丝塔跟着他走到离帐篷几十米处的无人雪地中。
封眠将刚才自己看见的情况和伊丝塔说完，问：“所以你之前说有异端混进了收容所，那个异端应该就是乌鸦医生。”
“你现在不信任那些同事，是因为乌鸦医生对你的同事产生了什么影响吗？”
伊丝塔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：“没错，我当时告诉过你们，异端都是具有污染性的，虽然像乌鸦医生这样的人形异端，大部分时候都看起来是无害的，但是这不能改变他就是异端，而且也具有污染性的事实。”
“在我之前一段时间的观察中发现，和乌鸦医生相处久了之后，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的思维所影响，从而在思维和处事方便逐渐和他越来越像。”
“他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的记忆，凭空捏造出一个人来，让我们以为，他就是我们的同事，然后再用这个身份和我们相处。”
她回忆道：“我有几个同事，以前都是很热心很开朗的人，但是后来他们都变得有些阴暗，而且言语间也更加冷漠不近人情，简直性情大变。”
“只是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，他们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。”
伊丝塔看向远处异端下聚集的那些防护服们：“只要和乌鸦医生产生接触，那么污染就是不可避免的，随着接触时间变成，他们都会被同化。”
“迄今为止，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同事被同化了，甚至有些人已经变成了乌鸦医生的傀儡，这些变化越到后来就会越难发现。”
“因为乌鸦医生本身就很善于隐藏，所以被他同化的越深，就会变得和他越想，也会变得更加善于隐藏自己，你刚才看见他的时候能认出他，我想那也是因为他想让你认出来，他一向以戏耍人类为乐，我想他就是想看我们发现他之后的样子，躲在暗中欣赏我们的急迫和焦躁。”
伊丝塔指了指那边的人群：“这些防毒面具，都是专门为了放置异端的污染而制造出来的，可以有效地避免气体液体类的异端。”
“之所以没有给你们，是因为这些防毒面具都是有标号的，没有多余的可以拿出来分给你们，我的话，我已经不太需要了，反正已经被污染了。”
她接着说：“所以那个家伙摘下面具的举动本身就很不正常。”
说着，伊丝塔有些懊恼：“可惜我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，不然我看见了就能知道，他到底不知不觉变成了谁混进了我们收容所里了。”
“如果他不想让你发现，那么我们是没有办法找到他的。”伊丝塔顿了顿，“因为我之前也尝试过在人群中把那个混进同事中的异端找出来。”
“但是每次都失败了，因为他们到了后来隐藏的太好了，那些原本出现了异常的同时又变回了之前正常时候的样子，让我根本无法分辨。”
“所以在那之后，我就不敢继续信任他们了，因为我也不知道哪些人已经变成了乌鸦医生的傀儡，哪些人没有。”
听完她的话，封抿了抿唇，她说的的确没错。
他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，那个走过来的防护服到了这边就摘下了面具，往这边看了一眼，自己才发现了对方的与众不同。
然而等到自己特地去人群中搜索那个家伙的身影的时候，却发现他又隐没在了人群中，完全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刚才自己看见的人。
所有人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，那么和谐，没有一丝奇怪的地方。
正如伊丝塔所说，对方就是故意让自己发现他的。
乌鸦医生在收容所已经潜藏了这么久，都能不露一丝破绽，让伊丝塔完全找不到他，又怎么可能会着这些小事上露出马脚。
在一众戴着防毒面具的普通人之间，怎么会有人走了几步路到了营地就特意把防毒面具摘下来？这个举动本来就很不合理。
只可能是乌鸦医生故意露出的破绽，让自己发现。
想着，封眠皱了皱眉：“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？为了报复你们一直以来对异端的收容处理和监视吗？”
伊丝塔摇了摇头：“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原因的，异端之间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团结，这些家伙都是各自在自己的领地生活，基本上互相不会打扰走动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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